窗外已是漆黑的深夜，白天煩徹的喧囂在寂靜的零點里如暈開在池塘的墨水逐漸消散，一點點地從心底溜走，竟是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。我歪著頭，看著電腦里影片的畫面定格在片尾的致謝目錄，突然又拿起鼠標將其倒回到片尾最后的五分鐘，我一遍又一遍，反復地觀看，去琢磨去思考。劇中人的愛恨哀懼隔著時間的溝壑與我在熒幕上相逢，我閉上雙眼，在星辰迷茫宇宙洪荒的空間更替里，感受著影片傳達的訊息，她熱烈而悲憫的生命。

“藝伎是失落世界的藝術，除了華麗的外表，人生其余的一切都是陰影。”字字誅心的話語，簡單利落卻宛如利刃刺進主人公小百合悲劇的一生，滴落的鮮血是殷紅的嘴唇緩緩張開，低沉緩慢地訴說著悲喜無常，錯過與過錯的精致戲劇，令人唏噓感慨。又會是誰，能解其中味，能透其中情？起起伏伏跌宕的人生從兒時起就注定了命途的崎嶇，神秘的濃妝艷抹與面具的魅惑迷人下是孤寂的靈魂在聲嘶力竭，吶喊著憤懣卻難以更改的命途，一次次的失望被現實壓迫成絕望，在絕望中睜著空洞的眼睛一臉迷惑。是有知覺的不痛，是疼痛后自我麻痹的效應讓她們變得無所謂自己的遭遇，歡笑魅影，霓虹十光，“只要你覺得我是漂亮可人的值得你來為我買單的就是我最大的榮幸。”因為絕望所以放棄了內心最單純想要的簡單幸福，于是藝伎的內心獨白成了白天歡樂的喧囂，夜晚陰影下獨自的黯然神傷。哀，莫大于心死，心死了，也就什么也不痛了。也許藝伎最大的悲劇就在于她們的存在是藝術品，她們是活著的藝術品，也就注定了只能被世人觀賞的孤獨，而不能自由的選擇自己想要的人生。練舞練琴，詩詞歌賦，萬千美好從容的儀態下是不堪入目的痛苦，是封閉心門忘記自己，從煉獄里重獲新生，帶上假面，忘情地舞著，唱著的孤寂身影，她們自始至終，帶著神秘莫測的笑容。

小百合，故事的主人公，溫婉美好的女子，像是萬千藝伎里能讓人看見希望的光芒。她悲劇熱烈的一生雖低入塵埃，受盡屈辱嘗盡人間悲歡，但最終，開出了花。這也是影片的溫情所在，它沒有以撼動心靈造成連鎖效應的悲劇作為結尾來牽扯人心，而是以一個童話般的結局讓人從心底流淚，進而熱淚盈眶。影片是善良的，小百合是善良的，而愛，更是終極意義給予的善良。

莞爾傾城，剎那芳華。兒時橋上初見的那一眼，因為你善心的給予，在恰到好處的時間里給予了無限的感動與溫暖。于是，以后萬萬千千個痛苦的日子，“我所走的每一步，都是為了更加接近你。”影片最后，小百合海水般藍徹的眼睛讓我心頭一顫，她細潤哽咽的聲音里娓娓訴說著那些辛酸，她悲劇的一生從頭到尾又在我的腦海里上演了一遍。我心疼這個姑娘，卻慶幸她最終守候到了她的夢，她的光，她最愛最愛的，唯一的心的方向，那個給了她一瞬卻浩大如海洋般深邃溫暖的人。

“一個小女孩，吃了那么多的苦，以無比的勇氣，面對艱苦人生。最終某天，發現她的愿望實現了，這難道不是一件值得幸福的事情嗎？”是值得幸福的事情，是值得傳頌的故事，是值得被歲月善待，被疼惜的，就算它僅僅只是一個藝伎的回憶錄。

海深海淺，潮起潮落，閉眼是小百合站在山崖邊的畫面，海風浮動，好像是吹散了所有的夢，但某天，那一方場景里，看見她傾城的微笑，眼角淚珠閃動，繼續信仰著所有還未實現卻堅定的美夢，“總會成真的，要相信著。”她呢喃低語，對我訴說著。

汪分田